飛機是下午一點鐘起飛，按照正常國際航班來說，需要至少提前兩個小時到機場辦乘機手續、出海關。

鐘意早上七點半從家出發，算上堵車時間，剛好不到九點鐘到基地。

隊員們很少會這麽早起床，一個個無精打采的，拖著行李箱下樓，都準備到飛機上補覺。

見到鐘意，他們勉強打起精神來和她打招呼，而後又實在忍不住邊打哈欠邊往沙發走，低著頭排排坐。

看他們這樣子，好像下一秒就能睡著似的。

客廳裏還架著兩臺攝影機，還有工作人員舉著單獨拍他們的鏡頭，drag路過，給她解釋：“我們這次去的每天都盡量拍點東西，後期會做成視頻發微博，給粉絲們看。”

她恍然，哦，原來就是錄vlog。

裴宋和這次的女領隊也隨後跟著下來，兩人商量著什麽，而後女領隊看到她，微微一點頭，到邊上給來送機的師傅打電話，詢問還有多久能到基地。

昨晚宋來年還煞有介事的說：“我可聽說nt的領隊長得還行，隊伍裏有這樣的美女，成天在他們身邊，你能安心？”

鐘意短笑一聲：“人家已婚，且婚後甜蜜的很，你想的太多了。”

來年不情不願“哦”一聲，她還以為自己能看到鐘意有些小波動呢。

過了兩分鐘，駱葉才拎著行李箱下來，樓下的鏡頭一齊對準他的方向。

視覺上看，他的行李箱似乎是幾人中規格最大的，是時下比較流行的銀色日默瓦旅行箱，箱身上沒有任何貼紙，簡簡單單幹幹凈凈的。

他將箱子單獨推到一側，朝鐘意走過來，剛好路過一位正在拍攝他的工作人員，啞聲說：“先別拍我。”

長途飛機最要緊的就是穿的舒服，駱葉已經掌握這個要領，他穿純棉t恤衫，一條灰色運動長褲，白色松緊帶系好，腳上則是那天鐘意見過的毛絨拖鞋，背後還有一只黑色的書包。

與他本身的膚色相比較，眼周一圈都有些明顯發黑。

上衣左袖口無意被卷了一褶，鐘意伸出手，幫他理平，又註意到他明顯的黑眼圈和提不起來的精神頭，小聲問他：“又很晚才睡吧？”

“沒，”還不等鐘意松口氣，就聽他又吐出兩個字，“通宵。”

“……”

怪不得。

兩人往廚房的方向走，以便攝像機不會將他倆的聲音收進去。

她打趣道：“你是一會預備上飛機睡滿十二個小時？”

沒成想駱葉認真地搖搖頭，有板有眼的回答：“我希望，但不可能。大約睡個五六小時就足夠了。”

“那剩下一半的時間你做什麽？”

“看比賽視頻。”

鐘意嘆了口氣，雖然知道自己說什麽可能也沒用，但她忍不住還是要嘮叨兩句：“在飛機上就好好休息倒時差，下午一點從上海飛的話，飛行時間要十二小時，睡足落地，剛好舊金山時間是早上，這樣你白天就可以拿出一整天的時間去研究和練習，更有效合理的利用時間，不是嗎？”

“好吧。”他答應的幹脆，“我盡量。”

領隊剛好接到司機的電話，她喊上大家，每個人都拎著行李箱往外走。

駱葉反手拉開背包側面口袋，從裏面拿出一次性口罩的包裝紙袋，拆開單包裝，將黑色口罩拿出來，雙手各拎著口罩側繩，掛在耳後。

眼睛以下的五官都被藏進口罩裏，側面看他高挺的鼻梁撐起口罩，至下巴的位置，口罩被兜住。

即便只剩下眉眼暴露在外，他走在路上仍然能夠成為焦點。也許是自身帶的那種冷冰冰的氣場，也許是傲人的身高，又或許是，駱葉天生便應當做人群中會發光的那位。

鐘意如是想。

“走吧。”嘴巴被攔在口罩裏，他說話的聲音變得悶悶的。

上了車，鐘意和駱葉選在比較後面一排，駱葉腿長，且座位距離不算寬敞，他一條腿伸到前座底下，另外一條腿伸直到狹窄的過道上，姿勢看起來極為不舒服。

其他人幾乎都是從第一排開始往後排著坐，到最後他倆前面還空著兩三排沒人。

等全部人都安排完，車子便往浦東機場的方向開。

車程行進到一半，駱葉打破沈默，忽然說：“我已經關掉我的微博評論了。”

這個話題提起的十分突然，鐘意偏過頭看他，駱葉也對上她的目光。

片刻，她才明白他在說什麽。

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，但鐘意能猜到，他此刻一定抿著唇，心裏內疚，害怕自己會因為別人過激的言論自我懷疑或是自我否定。

鐘意那晚看他微博評論時，底下的留言還算是正常，可昨天開始就變了味兒。

因為有人自稱是駱葉女朋友的“同學”，揭露她過去的種種，當然，鐘意自然是不認識這位老同學，並且他所說也全部都是不屬實的。

“我不該那天公開這件事的，我本意只是告訴曹覓他們，但他們正在直播，麥克風收進去音了。”掩在口罩下的聲線和往常不同，聽上去更加低悶，“以前輸比賽的時候，網絡上鋪天蓋地都是罵我的言語，那些我不是很在意。”

看到網絡上那些惡語相向，矛頭對準鐘意，他就氣得要死，昨晚邊刪評論邊冷著臉。他實在是想不通，自己的生活和這些人有什麽關系，假如只是單純的數落他在游戲中技巧問題，他完全可以虛心接受，但是——

他頓了半秒，“我不希望看到有人說你的不是，一個標點符號也不可以。”

他眼神不躲閃，甚至還有些急切，想讓鐘意明白他所表達的東西。

鐘意知道他的心思，心裏面柔軟的一塌糊塗，她覺得自從和駱葉在一起後，心就很容易因為他的小舉動或是話語化成一灘水，柔和的不行。

她輕聲說：“我知道。”

因為我也一樣。

而後拉下他的口罩，湊過去，在他唇上親了一下。

駱葉顯然還沒反應過來，鐘意就已經離開他的嘴唇，“說一點都沒有在意是假的，但我也不會因為那些無中生有的話難過，因為他們所說的人，根本就不存在，更不會是我，所以你不需要自責，明白了嗎？”

“公開戀情也好——至少讓別人，尤其是那些喜歡你的小姑娘，該死心了。”她笑著輕松說。

駱葉微微點頭，他在心底松了口氣，手捏著口罩邊緣，在拉上去前，小聲說：“我只是覺得，有必要加深一下你是駱葉女朋友的事實。”

他說的一本正經，剛剛壓抑的壞情緒都在一瞬間煙消雲散。

快到機場前，駱葉從背包裏又拿出一張口罩，遞給鐘意。

她拿過來，不解的看著駱葉。

後者盯著前座椅，“一會難免會遇見粉絲拍照。”

他的意思是，擔心鐘意會被別人拍進去，這會兒又是在風口浪尖上，要是她全臉照片被傳出去，少不了肯定又是一通惡評。

鐘意原本是沒有戴口罩習慣的，她總覺得太悶了，封住口鼻，呼吸空間有限，不舒服的很。但她又想了想，還是決定戴上，至少這樣駱葉會稍稍放下心來。

兩人一同戴著黑色口罩下了車，大家正拖著各自的行李準備進到航站樓裏，曹覓看到他倆，隨口說：“情侶口罩都安排起來了？”

駱葉眼鋒掃過去，用眼神無聲的說“關你屁事”。

“……”告辭。

領隊收了所有人的護照，先去辦乘機手續，並讓他們加快點速度跟上她，要托運行李。

駱葉和鐘意走在隊伍最末尾，果然不出所料，沒多久就真的有粉絲認出來他們，但也只是零星幾個，有男有女，不免都拿出手機對著各位拍拍拍。

駱葉將行李箱推過去，而後又站回鐘意身邊。

兩個人並肩，鐘意下巴兜著口罩，說話覺得不大自然，“舊金山和上海時差十五小時，但你不需要考慮我，假如需要，就打給我，這期間我手機不會關機，不會靜音。”

不開心，訓練不順利，比賽結果不理想，第一時間就告訴我。

“嗯。”駱葉緩緩點頭，“你也一樣。訓練或者比賽時我手機不在手邊，你不要急。”

領隊辦好乘機手續和行李托運，大家就準備去過安檢和海關，鐘意笑瞇瞇和他擺手說：“那再見了。”

駱葉跟著大家走出去幾米，又停，快步往回走，一手拎著背包，另外一只手繞過鐘意肩膀，微微彎腰，低下頭，下頜輕輕擱到她肩膀上，有些郁悶的說：“空下來我會找你視頻的。”

前面已經走遠的眾人忽然一齊轉身，看到這幅場景“嘖嘖”兩聲。

……而且好像還被拍了。

鐘意從來也沒在大庭廣眾之下這樣過，她心臟撲通撲通跳，表面卻裝作十分淡定的樣子，但發紅的耳尖和有些不穩的語氣出賣了她，“……放心，我們芝加哥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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